你不是坏学生

上篇回顾：守候一株水仙——那年春天，我把母亲从乡下接进城来同住。一进门，母亲便看到了窗台上的花，满心欢喜。窗台上，葱兰、芦荟、吊兰、茉莉……在暖暖的春风里，

你不是坏学生 这个班级的学生很捣蛋


教室里乱得像一锅粥，不断有挪动桌椅和学生来回走动的声音……这多少让我有些心烦，刚刚调到这所学校，只能接别的老师都不愿意接的班。


不过，我倒想看看，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群初中生，竟会让所有老师如此犯难。


推开门，教室立刻安静下来，不过也只是一瞬，接着又开始“嗡嗡”地响个不停。56个学生只要每人嘀咕一句，就可以将我淹没。


清了清喉咙，我用最大的分贝勒令学生们安静。


一番自我介绍过后，正准备按名单逐一认识一下学生，只听“扑通”一声，最后一排那个大个子男生突然从座位上滑了下来，连人带椅全倒在了地上。随即，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，甚至，个别学生还拍起了巴掌。


他们是故意的。既然如此，何必理会？


我盯着名单开始点名。又是一声脆响，一枚硬币弹到黑板上又被弹了回来，落在我的脚前打着旋儿……看样子，他们是打算激怒我，让我就范。我才没那么笨。


我弯下身拾起那枚硬币，放在粉笔盒里，悠然说道：“想必是哪位同学想贿赂老师，让老师对他好一点。放心吧，同学们，不用这个，老师也一样会对你们好。我先把它放在这里，让它透透气，下课以后，是谁的谁拿回去。”我故作轻松地微笑。有同学在下面窃窃私语……


还好，剩下的时间他们没再耍什么花样，虽然整堂课教室里都发出嗡嗡声。下课铃声响起，我紧绷的神经才稍微得以放松。


可我没想到的是，刚才课上的那些小动作不过是冰山一角。课间他们竟惹了大麻烦。


课间操过后，我刚走进办公室，隔壁班的老师就匆匆地跑过来：“小姜老师，你们班的学生和别的班学生打群架了，都动了铁锹了，就在操场前面的那个大花坛那儿！你快去看看吧！”来不及道谢，我便跑了出去。


赶到现场，那个从椅子上滑下来的大个子男生正握着铁锹，怒目圆睁地和“敌手”对峙着，后面五六个男生也都个个手提方砖，严阵以待。似乎只差一声号令，便可以“豪情迸发，厮杀一场”了。


情急之下，我也顾不上许多，冲上去挡在大个子男生面前：“都给我回去！有什么事情让老师来解决！”一句话竟然也说得“义薄云天”。


但大个子男生并没有买我的账，站在那里纹丝不动。


“战争”一触即发，我的心里不断地打鼓，幸好政教主任及时赶到……


办公室里，我并没有责怪那个大个子男生——朱皓，只是郑重有力地告诉他：“老师很担心，不是担心班级名誉受损，而是担心你的人身安全！15岁已经不再是孩子了，应该知道怎样更好地照顾自己了。”


你不是坏学生


下班了，我的自行车却出了毛病，车钥匙怎么也插不到锁眼里去。眼看着偌大的校园里人越来越少，我焦急起来。


我没想到的是，朱皓竟然跑来了，手里还拿着把螺丝刀。说话的语气还是急冲冲的：“只能把车锁撬开了，明天再换个新的吧。”我微笑着点头。


他还真行，三下五除二，很快就解决了问题。我高兴地向他道谢，他极其潇洒地挥挥手：“没什么，小事一桩。”而后，他问我，“今天我跟别人打架，你怎么没修理我？”


我一愣：“修理？什么意思？”


“以前的那几个老师，我一打架，他们就数落我，有一个还打过我耳光！”朱皓有些愤愤不平，“我特别讨厌他们，磨磨唧唧，满口大道理，却从骨子里瞧不起我们这些人！”


抬头看朱皓，他的个子比我还要高出半头，他真的不再是孩子了，他的自尊像他嘴角隐约露出的那抹胡子茬，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。


“你认为自己是坏学生吗？”我问。


“当然了！从我上学以来，别人就没把我当好学生。我特别淘气，坐不住板凳，不爱学习，总是惹祸。他们都说我将来没出息。我特别不服气。我承认我学习不好，将来可能考不上好学校，但我相信我将来一定能养活自己。”


我有些想笑，这个朱皓说话还一套一套的，但是，看着他一脸的认真与严肃，我的心又有些隐隐作痛，他的话没错，却没有人相信他的话是对的。


“淘气是孩子的天性，这很正常。”我说的是心里话。


“你觉得我不是坏学生？”


“是啊！你看你帮我修好了自行车，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怎么会是坏学生呢？”


“但是，是我早晨在你的车锁里塞上的纸团，本想给你个下马威……”


原来如此！


“哦，没关系，下不为例！”我腾出一只手，和他握手，然后离开。


我不知道他在原地站了多久。


你的优点是你绽放的理由


那天夜里，我失眠了。我一遍遍思索着朱皓的话。对于那些和朱皓类似的“坏”学生来说，他们已经用别人的责备和否定套牢了自己，他们觉察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优点，却总是放大自己的不足，久而久之，便失去了正确评价自己的能力，因此，也就失去了用正确的观点来权衡和指挥自己行为的能力。所以，我必须要帮他们找回自己，那个隐藏在“坏”表象之后好的、善的、美的自己。


第二天的语文课，我没有带课本。我告诉学生们，这一周的语文课我们都不讲课文，我们要讲故事，讲同学们之间最有意思、最难忘、最感动的故事。


说自己身边的事，调皮捣蛋的学生们来了兴致，顾不得举手，顾不得斟词酌句，一个说完了另一个抢着说，甚至我这个老师都没有插话的机会。


学生们讲述的内容五花八门，不得不让我喟叹，他们的世界是如此丰富多彩，如果老师把眼光只单单放在分数上，真是可惜了那些单纯闪光的心灵。他们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甚至有些肆无忌惮的笑容，青春难道不该如此吗？


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，也终于轮到我讲话了。一周轻松无间的相处，他们放下了对我的戒备甚至是敌意。这时候，终于适合我说话了。


“同学们，在一周的时间里，我听到了许多来自于你们的故事，通过你们的讲述，也让我看到了许多人心里闪光的东西，包括助人为乐、忠于友谊、坚持不懈、齐心协力等等优秀的品质。在你们身上一定还有更多的优点，只是你们自己还不知道。但是，身边的同学们知道，老师也体会得到。下面，我们就把全班同学们的优点一一写下来，好不好？”


于是每个人都思考着仔细地写下来。我也精心写了一份。


经过整理，班级每个同学都收到了许多写有自己优点的纸条。他们高兴地阅读着……这些纸条上对其优点的肯定让他们重新认识了自己：是的，我们很调皮捣蛋，但我们能够真诚坦率地对待同学、对待生活；我们没有高分数好成绩，但我们一样有理想、有抱负，并且肯为之努力……


然后，所有的学生，特别是那些自称坏学生的学生，悄悄地改变了。虽然学习成绩进步不明显，但是，运动会上，我们拿到的奖项最多，劳动任务第一个完成，文明班级评比每个星期都排在首位。而且，朱皓不再打架了……


未来对于这些孩子来说，有着太多的可能。但只要他们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长处在哪里，选一种正确的，并且是他们喜欢的生存方式，又有何不可呢？他们需要的，只是对他们的选择的承认与肯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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